四个月前,他大哭一场,想都没想给自己刷了一副入耳式蓝牙耳机。
凡人俗耳,辨不出丰满与干瘪的细微分别,听不见空气感与松香味的通感形容。他只为了把旋律堵在耳蜗里,解析出一种不受干扰的情绪。仿佛给合不上的双耳,外接了一道阀门。入耳拧紧,轻点播放键,多像一个心灰意懒的自溺者,塞上浴缸的泄水口再按开水龙头,那样一连串沉重却又轻快的操作。然后,等音乐湍湍急流积在心塘里,更带着辞世轻生的冷意瞥一眼周身的嘈杂人世,扶着内核与外界的缘壁,再无留恋地扎进漫漶的情绪里。
每一次戴上那副蓝牙耳机,他都觉得他成功杀死自己一次。他太爱这一千块钱买来的自杀武器了,轻巧,利落,无痛,隐秘,更重要的是,可重复使用。
他最爱在等公交的时候死去,浸泡在情绪的死水里,如同一具魂无所系的浮尸,在失去时间感的等待中随波逐流,不知,也不必知,他将何时靠岸。那是最美好的一段时间,不知所终,不问归期,不着边际,实在像是一场不疾不徐的人世游离,一次无时空坐标系的元灵放逐。
那时,他写下“世上一定没有比 36 路更难等的人”,毕竟无从期许的到达,与无止尽的漫长无限近似,而哪怕悬而未决的爱,总会在某个时刻,听到一声或落空或落地的回音。
四个月后,他难得又去坐一次公车,讶异地发现身后这座巨型城市进化得太快,乃至这公车到站时间的便民市政,以精确的时间矩阵为牢,张牙舞爪笼罩而来,吞噬了他日常生活里最后一丝漂泊感。
悻悻然戴上耳机,知道这一趟,他只能当一具口中默默倒数计时五分钟的死而未僵的尸体。而远望爱河的岸边,却至今依旧没有刻度。